美宅誌專訪戴育澤建築師

位於台中的戴育澤建築師事務所，由其打造的豐碩建築業績包含住宅、別墅、商業建築、公共建築與宗教等多樣性作品，不僅令觀者嘆為觀止，且設計往往富含深意，使人回味再三；而在其傲人成績的背後，意外地是以對世事的謙讓、謙卑之心，努力默默積沙成塔，堆砌起的經驗累積。本刊再次採訪戴育澤建築師，除針對近年之設計理念加以闡述外，也針對近期引領潮流的房產創新鉅作「天地昕」、「晴臻邸」、「鄉林皇居」予以深入頗析，期待帶給讀者對於建築美宅與住宅空間更深一層的體會。

在談論戴育澤的作品前，首先要從其設計的心性探起。戴建築師的作品中，經常會包含許多語彙，似有非有地融入建築造型與使用功能中；看來複雜的外觀，使用的卻是單純的美學法則。「不論何種設計，最重要的是對視覺經驗的掌握力，亦即如何『一生無量』。」戴育澤說。 戴育澤表示，房地產的設計是一種經驗的累積，但設計創新又是要不受經驗的約制，設計者要隨時隨地的去思索建築的可能性，「我常跟同事說，如果業主呈交給你的時候才開始設計，就已經來不及了，以我個人來看，我會在做完一個項目之後，馬上思索下個案子要怎麼做。也許我不見得有答案，但我會去思考、探索，有人說我每個案子都做的很不一樣，而這不一樣則來自於醞釀已久的深化思考。」

將建築創作視為生命的本能

古語言：「書到今生讀已遲。」，我們可以用這句話代表他的創作過程。戴育澤表示，他經常每週花時間藉由建築相關書籍「周遊列國」，「體驗」不同的設計風格，「有句話說『滴水穿石』，每天想一點點、改變一點點、練習一點點，其實建築就是這樣，沒有什麼大學問，設計者隨時都要去體會，思維建築的本質、美學。」 「隨時都在做設計，意思就是說把設計相關的許多事當作本能。」戴育澤表示，人們通常會將生活或工作分的很清楚，如果將設計當成是工作，就無法隨時隨地做設計，因為人無法二十四小時工作，但如果成為生命中的一部分，設計將不是「想」出來的東西，也就能更自然的與建築、環境甚至是業主合而為一。「就像賽車選手的世界，在賽道上是沒有時間去思考左彎或右拐的，1/100秒的決定將左右勝負，因此能代替思考決定的就是本能。…建築也是一樣，以不斷練習所衍生出的直覺來設計。」

宗教建築 將佛學思想轉換於其上

在戴育澤的作品中，最特別的應屬於宗教建築，也是最能與其心靈相呼應的作品類型，不僅外觀莊嚴，更包含許多佛學思想於其中。本身對佛法也相當有研究的戴建築師表示，宗教建築是其對於佛學思想的體現，讓人的體會與建築的體會能夠相應，「在設計的過程，會覺得一階比一階更困難，因為體會更深，越覺謙卑。」 戴建築師舉例，幾年前連續設計了四個精舍，當設計第一個作品時覺得很新鮮，「我把與佛法相關的設計一股腦放進去，40分鐘就設計完成；第二個設計也僅花了兩個小時便完成；但第三個設計則花了整整兩個月；第四個更花了半年之久。」戴建築師表示，當對佛法有更深一層了解時，就會試著將這層體會轉化到建築上，也會發現越上層其實越困難。「就像爬山一樣，小山很容易，但越高的山門檻就越高。」

設計為建築師自性的流露

在戴建築師的作品中，除了一般都市型的精舍外，也包含位於郊區的僧苑，而位於魚池鄉，內部供奉佛陀真身舍利子的「南林尼僧苑」，則是其最有名的作品之一，建築將佛教的莊嚴肅穆、中國風格的屋簷、日式風格的石階基座融合為一，有別於建造於平地的寺廟，塑造出寧靜卻充滿靈性的氛圍；而以「未完成」設計概念打造的圓通寺戒壇，則是另一將修行過程轉換為建築手法的案例，「這類建築只能以『本能』來設計，我稱之為『自性的流露』，若不是，那便稱為『造作』，所有物質的現象與設計，都是心態的顯現而已。」戴育澤說。

與安藤忠雄攜手共創生命巨塔

戴建築師認為，能經由其手設計的建築皆是「因緣」與「福分」所致，「不該是你做的就永遠不會輪到你，再強求也是無益；但有些東西硬要來，想躲都躲不掉。能接到個案不是因為你多厲害，而是也許你註定應達成的使命。」在數以百計的經手建築中，最奇特的算是與日本建築大師安藤忠雄合作，所設計的龍巖集團「世紀墓園」。在26公頃綠蔭森林、櫻花紛飛、蝴蝶飛翔的景緻中，擁有全長81Mx81M的巨大正方形墓園，「櫻花」、「蝴蝶」、「水」象徵生命的生生不息，也與華人所重視的「風生水起」相呼應，墓園建築主體有一半都低調隱藏於地下，是一個和天地融為一體的自然森林墓園。其實早在雙方初次相會時，戴育澤即驚訝於自己設計的另一宗教建築與安藤所提之方中有圓的原創幾乎是相同，真可謂一代英雄所見略同。

學習成功團隊的因果 轉換為進步的能量

戴育澤認為，與國際團隊的合作，就像跟台灣許多的開發商合作一般，從不同的角度學習該專業建築設計團隊或房產公司之所以成功，與得到市場肯定的種種原因，「我們要學習背後的因，而不是其成功的果，吸收成為自己的專業，成為生命價值的提升。」戴育澤表示，與安藤團隊之間的合作印象最深刻的事，是學習到了日本整個社會的專業倫理，與其實事求是的態度。 「有個最實際的例子，一般我們去國外考察，除了工作外總是會抽空到各地的景點逛逛；而安藤事務所的亞洲區負責人三浦先生來了台灣好幾次，你真的無法相信他除了工地以外哪兒都不去，他不安排其他行程，把所有的時間與精力全都用在工作上。…我們常看安藤先生的建案這麼美，但你沒想到美麗背後的原因來自於對工作的專注。」戴育澤坦言，由安藤團隊中看到的是以生命對建築的回應，「用十分的力氣去做與二分的力氣去做，得到的東西就是不同。」

林口首座國際地標好宅─天地昕

與亞昕開發第一次合作的個案，同時也是事務所於林口打造的第一座地標建築「天地昕」，不僅是戴育澤自我突破的代表性作品，推出後於市場上也博得眾多好評。作品風格跳脫戴育澤以往的「規矩」建築，在台灣既定的法規內，挑戰國際級的當代視野。「這個項目是非常有趣、特殊的，我也期望讓前來指教的同業能因為『天地昕』，擴展對建築的思考。」戴育澤說。

平面與立面同時進行的一體化設計

「天地昕」由平面、立面乃至於景觀等規劃，皆由戴育澤事務所規劃，並輔以國際團隊加以設計，戴育澤表示，本案由第一次對業主提案起，便獲得極大的認同，「不論是坪數定位、平面設計或建築立面，大方向皆一次OK。…業主亞昕開發姚董事長也給予事務所很大的發揮空間，因此『天地昕』才能夠不被限制地融入許多新的建築想法。」 戴建築師透露，「天地昕」的室內平面與建築立面設計幾乎是同時進行的，而事務所幾乎每個設計案都是如此，「這也是為何業主要找我單純設計立面時，我不太願意接手的原因。」戴育澤說明，建築設計是由內而外，就如同人的架構般，室內平面就像是骨骼，而外觀則像是血肉與皮膚，同時進行才能夠展現建物的整體性。「這也呼應了我先前提到『書到今生讀已遲。』這句話，當你做完平面才開始想建築，就已經太晚了。」戴育澤說。

以波浪曲面打造動態建築

戴育澤表示，由於本案基地前後單面臨路，若以一般的作法將很難呈現建築物的立體感，因此戴育澤將本案以低層連棟、高層獨棟的思維，塑造本案雙塔型建築的立面，低層就如同基座般，支撐著高樓層相互對稱的獨棟建築，不僅令建築充滿韻律感，也令觀者能由多種角度欣賞其獨特的立體造型。 「雖然平面設計是固定的，但為了賦予建築生命，我在外觀做了些許變化。」戴育澤表示，由於使用功能與空間的分配等因素，建築每戶的平面無法有過多的更動，但「天地昕」的外觀卻有如波浪般層層起伏，並隨著時間、光影的變化產生不同的韻律，令觀者視覺產生漸變的錯覺，搭配夜間燈光計劃更能反映其動態的美感。「我以同一法則令建築產生會動的曲線，『天地昕』的波浪曲面以相同的斜率，隨著樓層的不同將角度錯移，雖然於施工上會增加些許難度，但簡單的美學展現出的效果卻十分驚人，變與不變融合的概念，顯現出當代建築的風情萬種。」

LANDMARK SIGNATURE ARCHITECTURE

具有東方哲學意涵的「署名」建築

在建築曲面的設計外，戴育澤更以中國摺扇、屏風的概念，利用陽台、雨遮間的實與虛，於前後左右四方向的立面，設計出「亞、昕、長、青」四個古字。他強調，所經手的每個作品，都必須要具備一種代表性的行為或形象，「如果我的建築沒有這樣內在思維作為情感的動力，設計就只是建築手法的操作，並非專屬為了這個開發商所做的設計。」戴育澤說 戴育澤認為，林口是一個非常宜居的城市，但卻沒有如同巴黎鐵塔、雪梨歌劇院般的代表性建築，也因此希望能於林口建立一座地標，「我們常說的地標只是種概念，如何將轉化為建築的呈現，署名的思維因而出現， Architecture As Signature，建築是一個在地域上所有參與團隊最大的署名，期望此案能夠成為業主與事務所雙方在林口的代表。」

龍寶晴臻邸

位於水湳經貿園區旁的龍寶建設「晴臻邸」，則是戴育澤不同於前述建案的另一種設計突破。由於開發商本身的獨特性，因此希望能於建築中展現其品牌的價值，「龍寶建設以幸福生活的園丁為理念經營，過去建案多融入陽光、空氣、水等元素，傳達給住戶清新、健康、自然的生活主張。」戴育澤說。

一座公園裡的住宅

戴育澤表示，由於本案基地的特殊性(住二用地)，因此一座「公園裡的住宅」，便成為「晴臻邸」發想的動機，這也與龍寶建設一向強調的部份不謀而合。「我打破以往設計建築的嚴肅感，以一種童趣、玩心且帶有幽默的心態打造，我希望能在都市叢林裡，設計出有如『艾莉絲夢遊仙境』的空間，讓住戶能回憶起赤子之心，以兒童的角度去探索，並期望帶給住戶許多生活中尚未發現小小冒險與全新體驗，成就真正繁華中的仙境。」 既然要打造一座公園裡的宅邸，景觀與建築的設計搭配，則成為本案最大的重心，戴育澤表示，本案建蔽率僅30%左右，保留大多數基地空間做為綠地使用，「由於周邊為老舊街區，不論就以往的舊建築或是基地現場，我希望皆能夠以隨機而起的造型與空間，展現其蛻變的可能性與自由的喜悅。」

自由綠意上的生命種子

因此戴育澤將建築平面部分則規劃兩棟四拼建築，由上空向下觀看，就如同兩隻蝴蝶，飛翔在綠色的草原上；也像是一座座綠海中的孤島，等待前來探險的旅人。在兩棟建築的入口，戴育澤設計了一個橢圓形的「種子」作為門廳，象徵大地甘露、大地重生，成為兩棟大樹建築的生命起源，「種子外觀以綠色銅板打造，銅素材會隨時間的演變漸漸氧化，散發出不同的韻味，門廳的一側為水景，一側為草地，水、陽光與綠意與空間的搭配，創造了無數的光影變化，並形成自然的對流，創造舒適的休憩空間；種子的光影經由水景投射至主建築，也連帶豐富建築表情。」

自由曲面的開放公設空間

為強調其自由的調性，建築於一樓部分的公共開放空間，將室內空間向外延伸並以曲線打造，且納入良好的通風與採光；公設則分劃既合且分的單元，開窗面符合綠建築型態；特別打造的音樂會空間與兒童遊戲室，上方則用許多小天井的透入天光。戴育澤表示，公共設施內安裝有如百葉窗般收放自如的木板，可開閤式的設計令空間能夠彈性調整，可謂空間運用的一大創舉。

以植物意象打造森林宅邸

戴育澤說明，雖然一樓為以自由曲線設計的公共設施，但考慮到使用機能的部份，上方住家建築依然維持垂直水平的構造，「既然是森林裡的宅邸，周圍有廣大的綠地，我便以『植物』為設計基礎開始發想；建築擁有許多大小不同的陽台，如同樹屋般錯落於建築外，不僅外觀呈現出生活感，綠意也成為視覺造型的一部分。」；屋突部份外觀同樣以樹的概念打造，內部空間則嘗試打造如森林小屋般的空中LOUNGE，現正與業主討論中。

重新審視規劃建築的可能性

「晴臻邸」以「友善環境的共生建築、創造綠意的公園宅邸、順應環境的有機建築」三項理念打造，運用大量綠意的公共空間概念，不僅跳脫過往建築常識，也重新令觀者審視建築所能構築的可能性，雖然概念有些許天馬行空，但卻實現了開發商長久以來所追求的住宅觀點，也成為購屋者心中最理想的居住環境。「龍寶建設的張董事長告訴我，有什麼設計儘管發揮，名傑營造全力配合。」戴育澤的這句話，也是業主認同其設計觀點的最佳寫照。

綻放於南港的超級豪宅大案「世界明珠」

位於南港輪胎舊址的「世界明珠」，更是戴育澤近期設計中的指標個案。此案集合英、日、台等多國設計團隊。期望能塑造以全球為華人市場的新典範。在業主的力邀下，戴育澤承諾以「融合東西、貫通古今」的胸懷為出發來設計造型及大廳，他描述在接案之初，所謂「千帆過盡皆不是」是其心情的具體寫照，如何將「南港的南港(輪胎)」，「台北的南港」推向「世界的南港」是極大的挑戰，而這讓他想起一位老師父的話，當你碰到困難時，最簡單的便是「回到原點，莫忘初衷」，這有如醍醐灌頂般讓他找到方向，「輪胎」、「明珠」皆是圓的構成，因此「從圓談起」變成了本案感性的出發，而「圓」(輪胎)的「動」則又是「世界明珠」造型動態表現的新的可能性。

台中夜空的涵碧樓式建築「鄉林皇居」
新近完工的「鄉林皇居-朕即天下」，則在台中的夜空中獨樹一格，燈光設計師DJ表示由於建築造型的特殊，而讓燈光有很好的表現空間，誠如戴育澤所描述的，其效果可謂是「六宮粉黛無顏色」，很多七期個案相形見拙，本案於中港路已變成了進入台中的新地標，建築群的磅礡氣勢，登臨挑高12米的Sky lounge，透過無邊界水池眺望大度山脈，頗有登長城小天下的豪情壯志。 另外值得一提的弧形格柵及「亂序」陽台，使得每戶均有不同的外部陽台空間,不但讓住戶有更多選擇,同時也使得整體建築呈現無法取代的獨特性,而這也是戴育澤多年自我期許與追求。而Sky pool的風起漣漪及屋頂花園則又是戴育澤希望傳達的休閒浪漫情懷，環繞社區的櫻花步道則又是結合機能、法規、材料質感，尤其是業主所希望傳達的「涵碧美學」的完美呈現，他打趣說Kerry Hill打造了一個涵碧樓，而他在與鄉林合作中則重新詮釋了十幾個涵碧樓，其提出的空中涵碧樓Sky lounge及Overflow的No edge水池(泳池)，幾乎已成為鄉林後續個案的標準「配備」。其“ V”型的造型不但豐富了內部的空間,同時有如大鵬展翅的外觀，則再次展現了戴育澤多變的造型風格及不受約制的性格。

於採訪中戴育澤表示，他的建築沒有統一的風格，「我喜歡變化，每個項目的基地條件與業主都不一樣，因此即使設計方法相近，但表現出來的樣子卻大相逕庭。」戴育澤笑著說，總擔心有天會江郎才盡，因為同樣的設計只會用一次，但眼觀其21年的設計歷程，卻沒有一棟建築有所重複，其隨時累積設計能量的生命，成為現代建築的典型蛻變史，實實在在地反映於作品中，在延續過往的經驗的基礎上，達到設計的創新與延續，亦為台灣的地表上創造出一件件精彩的生命紋理。